与长白山之约因为一场来势汹汹而又旷日持久的新冠疫情一再被延迟，但那泓梦里湛蓝的天池就成了心中的白月光，竟魂牵梦萦。渴望着解禁的日子，渴望着能去拜谒圣地。
知道长白山天池，是从神话故事而得。传说远古时期，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争战，共工兵败，气急之下用头怒撞不周山的撑天之柱。天柱崩，天庭陷，天河之水从天豁峰（长白山16峰之一）处灌入人间，立时洪水滔天，殃及生灵。为解人间水苦，女娲氏在大荒之中不咸山无稽崖下，于烈焰冲天、岩浆翻滚的巨大火山口中，炼就高12丈、方24丈的五色石块，堵住了缺口，围成了今天的天池。为了让天庭之水沃灌人间，独剩了一块顽石未用，给天池留了个小小的豁口，形成了通天乘槎河。那无用之石便遗弃在青埂峰下，后演绎了一场悲金悼玉的《红楼梦》。之后的求学生涯中，《红楼梦》读了不下三遍，而大荒山（即今长白山）顶的天池，竟一直无缘一睹仙姿，一亲芳泽。
年6月中旬。长白山，我来了！
1.西坡天池：水光潋滟晴方好
第一次上山是从西坡徒步拾级而上，坡度不算陡，但长白山海拔有米左右，从山脚到山顶的阶梯差不多有多阶，从西坡上山考量的是人们的耐力和恒心。一路上有互相打气鼓劲的，也有下山的游客真诚地说着“不虚此行”和“上去了不后悔”之类的话，更使那些将要放弃的游客一下子就有了勇气和决心。我个人更是把此行当作一次朝圣，放弃？不可能。
（西坡天池）爬西坡的这天天气真好，适宜的温度，晴朗的天空。太阳温和地抚照着，瓦蓝瓦蓝的天穹飘浮着几朵洁白的云，儿时作文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眼——蓝天白云，这回终于用得贴切了。没有一口气爬完阶梯，停下来喘了好几次，越往高越是呼吸困难。于是，在攀爬的过程中，一遍一遍构想着天池的美好，增加动力。终于登顶了，当天池那么真实而又美好地展现在你眼前时，所有的艰辛都值了。眼前的天池被群峰环抱，上空白云缭绕，缥缈有如仙境。冰封了一季的天池正在解冻，池中心已是水域，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莹润如蓝宝石，晴空下熠熠生辉；奇异峻峭的山峰临池耸立，投影湖中，波光峦影，壮丽瑰奇。而天池在你面前却是那么地宁静、端肃，虽近在咫尺，却又拒人千里之外，神圣不可侵犯，有着古希腊艺术的气质：高贵的纯净和静穆的伟大。西坡的天池确是娴静的，如同江南的女子，秀丽端庄。云收雾敛，天朗气清的天气，更是绘出了“水光潋滟晴方好”的绝妙景观。环绕着天池的群峰，目光所及，尽是裸露着或赭褐色、或黛青色的山脊，几乎寸草不生，与柔媚的天池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令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据文献记载，清光绪三十四年（）知县刘建封奉旨勘查长白山，历时四月实地踏查之后，撰写了《长白山江岗志略》。此书对天池的记载是：“天池在长白山巅为中心点，群峰环抱，离地高约二十余里，故名为天池”。刘建封不仅考察出环抱着天池的有十六座奇峰，还兴致勃勃地为各峰起名：“长白山，古不咸山也。……中有天池，环池多奇峰。大者有六:曰白云、曰冠冕、曰白头、曰三奇、曰天豁、曰芝盘。小者有十：曰玉柱、曰梯云、曰卧虎、曰孤隼、曰紫霞、曰华盖、曰铁壁、曰龙门、曰观日、曰锦屏。”并绘出详细的地形图，标注了十六峰的位置，这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古老的传说和官员的考察，令长白山天池更令人遐想。
游览了西坡天池，获得审美的愉悦，很是满足，但也兴犹未尽，所以决定第二天再游北坡天池。当地人说，天池上空的气候是变化多端的，有时云雾缭绕，有时风狂雨暴，甚至降雪下雹。若刚才还是春风和煦，云淡风轻，霎那间狂风呼啸，大雨倾盆，哪里再寻天池的踪迹。不同的天气决定你能看到天池的机率有多大。所以明白了有些游客为什么去了三次都没能一睹天池真颜。
2.北坡天池：风飙雨雪暗天地
第二天果然天空飘起了细雨，幸运的是北坡天池景点没有关闭，但被叮嘱要穿羽绒服。从北坡上天池，显然更加刺激，一路上盘山公路崎岖而陡峭，急转弯处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但沿途风景壮丽非凡，脑子里涌出一堆边塞诗。越往上走，天空越来越阴沉，雨点更密集了，坐在车上也能感到寒意渐生。及至到了山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打在脸上生痛。正如唐代边塞诗人岑参诗中所写：“随风满地石乱走”、“风头如刀面如割”。眼前一片白雾茫茫，只有风，只有雨，啥都看不到。在山上站立不稳地呆了一会儿，天气没有要好的意思，刚要萌生去意，忽然眼前豁然亮了，原来是刚才那阵飓风吹散了浓重的雨雾，天池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你的面前，那么突兀，又那么让你欣喜若狂。刚散去的游客，一下子就折返回来，周围是一片惊呼声。天池就像一块破损的蓝色幕布挂在我的眼前，惊得我张着嘴没合上，任凭沙砾灌进嗓子。
（北坡天池）北坡看到的天池景象与西坡的完全判若两“池”。西坡的天池是一个完整的椭圆，平铺在你眼前，度无死角，它是宽广的、妩媚的，但只能远观。北坡的天池你能看到的方位很狭窄，周围的山峰逼迫着，天池就在两座山峰形成的山谷间突围出来，视觉效果是垂直挂在你眼前的那块倒三角形的蓝色幕布，但不是完好的，那些丝丝缕缕的雾气，像是丝绸开裂的效果，仿佛她在挣脱出尖锐、峭拔的山峰束缚时被划伤的细痕，而蓝更深更幽了。眼前的天池如此触手可及，又如此不真实。天池两侧的山峰是令人不安的褐黄和焦黑，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就像远古蛮荒时代的地貌。北坡的天池是逼仄的、狞厉的，她张扬地突兀在你眼前，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让人不禁热泪盈眶。有一会儿我甚至生出了疑问：你果真是长在我们这颗星球上的吗？你确定不是从火星上来的吗？
还没待我反应过来，天池又被雨雾遮挡住了不见一丝颜色。从谷底吹出的冷风更加强劲，雨似乎变成了雹，温度也越来越低，脑子里很自然就蹦出一句“风飙生惨烈，雨雪暗天地。”（高适《效古赠崔二》）虽说这奇观只维持了不到五分钟，但足以令我终生难忘。如果说西坡的天池是秀丽娴雅的，那北坡的天池是狂野骇俗的。若不是亲身经历，是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天池。同一个天池，给了我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两种都将铭心刻骨。
长白山是我国十大名山之一，以神山圣水而闻名于世，有“关东第一山”之称。它是地球上同纬度地带物种最丰富、原始状况保存最好、生态系统最完整的自然保护区。长白山的白头峰是十六峰中最高的一峰，它与天池一起构成中朝边界。就想起了余秋雨在文明的碎片里关于长白山的一段话：“中国起步时，你是历史走廊；中国辉煌时，你是半个大唐；中国蒙难时，你是冰雪战场。完成了这一切，突然发现，你还是全世界最稀缺的生态天堂。”走在长白山区茂密的森林里，听松涛阵阵，闻鸟鸣声声，看野花纷纷，尽情享受这大自然赐予的和谐之美。
附：手绘天池图
（年仲夏于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