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清朝末年在河南安阳出土的甲骨文,史籍记录中的商朝历史,得到进一步佐证,商朝神秘的面纱也逐渐的被揭开。关于商人这个族群最早的起源,早已无从考证,因此在史学界存在着多种不同的说法。不过中国的考古学界通常都认为,位于今天河北南部漳河流域的下七垣文化,应该是商朝取代夏朝之前的文化遗存,也就是所谓的“先商文化”。
根据史籍记载,商朝的始祖“契”,是传说中上古时代华夏族君主帝喾(kù)的儿子,母亲出生于有娀(sōng)氏。也就是说,他是著名的中国上古贤君帝尧同父异母的弟弟。后来,因为曾经辅佐大禹治水立下了功劳,所以被“赐姓子氏,封于商”。因为后来商国也被称为“殷商”,所以契也就被称为是“殷契”。
不过,按照《史记》中的说法,这殷契的母亲虽然是帝喾的次妃,但殷契却并不是帝喾的儿子。传说有一天,殷契的母亲和其他两个人一起去湖里洗澡,这时候突然飞过来一只黑色的神鸟。神鸟飞过三人的时候,就在飞行的过程中下了一颗蛋。这颗鸟蛋就掉在了殷契母亲的面前,然后她就捡起这颗鸟蛋,给吃了。吃完之后,殷契的母亲就怀孕了,然后生下一个孩子,这就是殷契。
中国历代君主制政权,或多或少都有神话自家列祖列宗的习俗,这商朝也是一样。但是中国历史上,光是被后世认可是正统的王朝,就有二十多个。要是算上割据政权,没有一百那也差不多了。要是计算皇帝的数量的话,那就更多了。仅仅是在北京,历代帝王庙里有个牌位的,就有一百八十八位。所以这么多王朝,这么多皇帝,这神话传说就难免有才思枯竭,编重的时候。比如汉朝的汉武帝刘彻和东吴的孙权,都是母亲“梦日入怀”所生。当然了,要是再有点国际视野的话,那还得再加上日本国的关白丰臣秀吉。
这商朝殷契出生的这段神话,后来就被抄袭了。根据成书于后金皇太极在位期间的史书,《旧满洲档》记载,在很早很早以前,天帝有三个女儿,有一天,这三位仙女下凡人间,到长白山的天池去洗了个澡。三位仙女洗澡的时候,有一只喜鹊叼来了一颗仙果,然后年纪最小的那位仙女就吃了这颗鲜果。吃过之后,她就怀孕了,然后生下了一个男孩,这就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始祖:清肇祖原皇帝爱新觉罗·布库里雍顺。
这殷契和大禹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等到夏朝的王位从大禹传到夏桀手中的时候,商国在位的国君,也已经是殷契的第十三世孙商汤了。根据《史记》上的记载,商汤是一位非常仁慈的君主。有一次商汤外出,碰见一个正在打猎的猎人,这个猎人在树林里拉起了四面大网,而且还大声祈祷说,希望东西南北各个方向过来的鸟兽,都能落到我的网里。见此情形,商汤就走上前去,要求猎人撤去三面网,然后让猎人重新祈祷说,鸟兽们啊,想往左边去的,就往左边去,想往右边去的,就往右边去。实在没听到我祈祷的,再掉进我的网里来吧。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天下诸侯都十分感动,觉得商汤真是太仁慈了,就连鸟兽都不忍心伤害。这个故事就是成语“网开一面”的出处。
商汤的妻子来自于有莘氏,有莘氏和夏朝王室同样出自于姒姓,算是当时中原地区的一个强国。后来周朝的周文王,他的妻子太姒,也出身于有莘氏。按照当时的习俗,商汤的妻子嫁到商国,需要带着符合她身份地位的各种陪嫁。这其中不仅包括财物,还有奴隶。在这些陪嫁奴隶之中,有个人很是特别,他原本是一个厨师,因为出生在伊水河畔,所以后来被废除了奴隶身份之后,就以“伊”作为姓氏。
说到这儿,您肯定已经猜到了,这位厨子,就是殷商的开国功臣、五世老臣、一代贤相伊尹。伊尹素来胸怀大志,而且也真的是确有奇才,所以他不甘心只是当一个做饭的奴隶。所以有一次,伊尹趁着给商汤上菜,商汤对菜品的口味十分满意的机会,就从做菜的调味开始说起,一直聊到天下大势。商汤听完之后,发现这个做饭的奴隶,是一个治理天下的大才,于是当场宣布废除伊尹奴隶的身份,任命他做官,后来更是提拔到了宰相高位。
商国的宰相被称为是“阿衡”,所以这就有了后来《千字文》里面的“磻溪伊尹,佐时阿衡”。伊尹当上阿衡之后,也了解到了商汤取夏朝而代之的雄心,所以开始积极的为商汤出谋划策。在伊尹的辅佐之下,商汤利用一些小国国君不修德政,丧失民心的机会,攻灭了葛国、昆吾等十几个忠于夏朝的诸侯。前后大小十余战,每战必胜,攻无不克,极大的削弱了夏朝的势力,增强了商国的国力。
随着夏朝这位天下之主,陷入到了空前孤立无援的境地,越来越多对夏国国君夏桀的倒行逆施,心怀不满的诸侯纷纷背弃了夏朝,投向了商国。于是商汤就在景亳(bó),大会天下诸侯,正式宣布,起兵讨伐夏桀。这就是《左传》里面提到的“景亳之会”。据说,前来参加会盟的诸侯多达三千家。最后,商汤和伊尹就率领着这支诸侯联军,在鸣条之战中彻底击败了夏朝军队的主力。夏桀兵败逃亡,夏朝灭亡,商朝建立。这也就是中国历史上,世袭君主制度确立之后发生的第一次改朝换代:商汤革命。
商汤建立商朝之后,大约在位十二到十三年,因为他的长子太丁,在他之前就去世了。所以商汤去世的时候,就把王位传给了二儿子外丙。外丙在位只有三年,去世之后,传位给了商汤的小儿子中壬。可是商汤的这几个儿子,看来寿命都比较有限,恐怕不是他们家基因不好,而是商汤实在是太长寿了。中壬继承王位之后,只有四年也去世了。然后就由三朝元老、开国功臣伊尹做主,外丙的儿子太甲,承袭了商朝的王位。
然而,太甲登基之后,并没能成为一代贤君,而是肆意妄为,暴虐成性。很多他祖父商汤确立的法规制度,都被太甲给破坏了。因此伊尹做主,把太甲流放到了桐地,也就是今天的河北临漳,另外建了一座行宫,让太甲在那反思自己的罪行。而伊尹本人则是代行摄政之权,掌管国家大事。三年之后,伊尹派人去桐地考察太甲,发现他确实已经悔过自新了。于是伊尹就以隆重的礼节迎接太甲回朝执政,之后太甲也确实成为了商朝的一代圣主,他的庙号“太宗”。而伊尹也是继续辅佐太甲,直到太甲的儿子沃丁在位期间才去世。
当然,这么温良恭俭让的故事,显然是出自于司马迁的《史记》。在《竹书纪年》里,对于这段君臣际遇另有记载。按照《竹书纪年》里的说法,是伊尹依仗自己四朝元老、开国功臣的地位,篡夺了商朝的天下,他放逐太甲,自己称王。然后,三年之后,太甲找了个机会,潜回国都,杀死了伊尹,重新夺回了王位。
考虑到鲁迅先生对于中国历史是,“四千年‘吃人’史”的这个评价,显然《竹书纪年》里的记载,更容易让人感觉真实可信。可惜,这一次是《竹书纪年》错了。《竹书纪年》成书时间虽然远早于《史记》,但那终究也是商朝灭亡八九百年之后了。所以有一些谬种流传的野史传奇,被误当成历史录入其中,这也在所难免。
根据研究,商朝历史最直接的第一手资料:甲骨文上面的记录,一直到商朝末年,商朝仍然继续对伊尹的祭祀,而且所用的礼节和祭祀历代先王完全相同。这足以说明,在后世历代商王眼里,伊尹都是商朝的“佐命元勋”,而不是什么“篡位逆臣”。想想夏朝末代国君夏桀,没准同样在期待着后世的“平反”和翻案,这里更是凸显了商朝拥有自己文字的重要意义。
太甲的儿子沃丁去世之后,王位传给了他弟弟太庚,从此开始,商朝的王位传承,开始进入到了一段漫长而混乱的,“兄终弟及”的时期。随后而来的是,导致了商朝由盛入衰的“九世之乱”。在此期间,商朝王位传承混乱,国都也是几次迁徙。这样的乱世,一直持续到太庚的六世孙盘庚登基,才得到了扭转。
或许是为了避免黄河水患,但是更有可能是出于政治斗争的需要,为了压制旁系宗室,削弱贵族权力,盘庚决定迁都。按照《竹书纪年》里的记载,在盘庚继位后的第14年,他把国都迁到了北蒙,在当地修筑了一座大城,名字叫做“殷”,这就是“殷城”,也就是今天的河南安阳。所以后世也会把商朝称为是“殷商”或者“殷朝”。而河南安阳,也因此得以名列中国“七大古都”之一。
迁都这种事啊,在历朝历代那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面临的阻力自然不会小。根据古籍《尚书》“盘庚三篇”中的记载,盘庚在下达迁都诏书的时候,对于来自贵族和平民可能的反对,发出了强硬而严厉的警告。他在诏书中以上天和历代先王的名义,警告众人: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guǐ),我乃劓(yì)殄(tiǎn)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意思就是说,对于那些敢对我的命令拒不遵从,或者阳奉阴违的人,我会把他和他的子孙全都处死,绝不会让他的家族在我的新都繁衍生息。
这商朝人,是非常崇拜上天和祖先的。中国历史上的庙号制度,就是由商人创建,而后被后世沿用的。虽然周、秦两朝废弃了庙号,但是根据《国语》中的记载,建立在商朝故地的卫国,入乡随俗,仍然保留了庙号的制度。在到达新都城之后,盘庚再次发布诏令,警告商朝贵族,心里不要再盘算着别的什么想法。他警告这些自认为自己是皇亲国戚的贵族们:无有远迩,用罪伐厥死,用德彰厥善。意思是说,我不管你们和王室的血缘关系远近亲疏,所有的人,都是有罪就处死,有功就封赏。
在盘庚一番强硬的手腕威慑之下,迁都后的商朝,政局重新稳定了下来,国势也开始走向了中兴。盘庚去世之后,他的两个弟弟小辛和小乙先后继位,再往后,王位就传到了小乙的儿子武丁手中。武丁在位期间,是商朝历史上的一个盛世,又被称作是“武丁中兴”。不过武丁这位中兴之主,本身在历史上的知名度似乎并不是很高。我们今天对他的了解,很多是从他身边的人开始的。具体而言,就是武丁的宰相傅说(yuè)和妻子妇好。
根据《尚书》“说命三篇”中的记载,武丁在位期间,失国的国君失仲不尊王命,武丁就想派兵去讨伐失国。但是一时之间,武丁没有找到合适的带兵人选。然后有一天,武丁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天帝给他推荐了一个贤人,说这是讨伐失仲的绝佳人选。武丁醒了之后,对梦里的场景仍然记忆犹新,于是赶紧招来画工,画出这位贤人的画像。然后他就命人把画像发布全国,寻找这位贤人。
之后有一个地方官,在一个叫做傅岩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筑墙的工匠,和画像上的贤人长得一模一样,赶紧把他带到王宫,求见了商王。武丁一看这人,确实是自己梦里天帝推荐的那位贤人。武丁就跟他说,我梦见天帝把你赐给了我,是不是这样啊?那个人回答,是啊,我也梦见了。我还记得大王的左手拉着我的衣襟,右手向天帝作揖道谢。武丁一听,更高兴了,这和我的梦一模一样啊。
武丁从梦中获得的这位贤人,就是商朝晚期的名相傅说。因为当时只有贵族才有姓氏,所以傅说原本只有一个名字,叫做“说”,因为他是在傅岩这个地方被找到的,所以就以“傅”作为姓氏。
相比于这位经历颇为虚无缥缈的宰相,武丁的妻子妇好的故事,因为有考古发现作为依据,因此更加真实可信的多。
但是鉴于篇幅限制,关于妇好的故事,我们就留到下一章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