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国自然资源报社王彦河边长大的孩子,梦里总是流淌着水声。这水声时而訇訇,时而淙淙,时而凝重,时而轻盈。虽声响不断变换,方向却从未改变——它从哈尔滨传来,从家门口流过,不管我走到哪里,都像背景乐一样,时时回荡心上。在唐朝,她的名字叫“那水”,走到清代,又有了一个如花般的称谓——“松花江”。儿时不识江之大,只当它是门前的一条小河,长大了,见的江河越来越多,但最亲最念的,还是门前那水。身处异乡,不断回望家的方向,才恍然发现,这惯常的存在,竟是一次南北交汇的天作之合。松花江的南源在长白山天池,这让它天生兼具火山的热烈和冰川的冷峻;北源发自大兴安岭支脉,一路又携带了山野的奔放和林海的灵秀。滚滚江水,穿行山林,蜿蜒曲折,奔向平原,一往无前。它流经两千三百多公里,滋润了东北四省区,融汇了天地精华,孕育了万物生灵,生长了城市乡村,终于,在三江口汇入雄浑的黑龙江,再向东,注入辽阔的太平洋。有人说,它是一条天河,却在大地上生长。我说,它终是东北人的母亲河,用无私的爱滋养黑土地和这里的儿女,连我们的脾气秉性,也像极了这大开大合的松花江。门前那水,是波澜壮阔的大江,但在童年的我看来,它是一条长着耳朵的小河,它和我一样小,它听过我的歌,它懂得我的喜怒哀乐。它离我那样近,走出家,向左拐,绕过长春小学,就见到它了。我喜欢坐在它身旁,吹着江风,数白帆点点,看波光粼粼;也喜欢跳入其中,捞鱼摸虾,虽多是小鱼小虾,或一把黏人的水草,但快乐是大大的。开心时,江水也泛起朵朵浪花,嘻嘻哈哈,和我一起庆祝;忧伤处,她温柔拂过,像妈妈的手,抚慰我心;生气时,她比我脾气还大,翻起的怒涛像要席卷一切,可待怒火息了,又抚平过往,重启新生。门前那水,倒映着我的心事,也是一年四季我最忠实的陪伴。春天,我们一起从寒冷中醒来,我伸伸懒腰,她破开浮冰;夏天,我们一起长高,我的裤腿短了,她漫过江畔青草;秋天,我们一起收获,我考出好成绩,她笑看两岸丰收;冬天,我们一起经受冰雪,我不畏严寒,她结出一颗晶莹的心。年冰雪节,松花江畔亮相的大雪人迅速红遍网络。这个身高超过18米,戴着红帽子、红围脖,嘴角上扬的“大白”,是家乡人用冰雪制造的温暖和浪漫,是他们用智慧和乐观凝结的艺术,更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典范。门前那水,不仅陪伴我成长,也指引我走向远方。小时候,偎依她身旁,眼前是熟悉的一方天地。长大了,望着那水汩汩流向远方,我也受了启发,想要顺着水流,去看更大的海,去闯更广的世界。于是,我背上行囊,走出哈尔滨,走出东北,从平原走向高原,从山丘攀上高峰,从陆地走向海洋……一路上,我看到更多风景,也经历了更多波澜,但我和那江水一样无所畏惧,碰到暗礁,就激荡出浪花,走过险滩,人生的河更加宽广从容。门前那水,还是染着思念的春水,她连接着我的牵挂。她送我走向远方,又一次次带我回家,回到松花江上,回到端午的那条小船,那摇桨的熟悉身影,是我的爸爸。说起来,哈尔滨的春天,跟立春无关,只有等到五月初五,这里才真正有了暖意。哈尔滨人格外看重端午。这一天,个个像打了鸡血,早早起床,迎接一年中的第一场温暖。天刚蒙蒙亮,爸爸就喊我和姐姐起来了,我们胸前戴上奶奶缝的香草荷包,吃上妈妈包的红枣粽子,就欢快地往江边跑了。来到江畔,已是人头攒动,货摊儿一溜排开,各式各样的吃食,花花绿绿的玩意,再加上热热闹闹的叫卖声,嘁嘁喳喳的说笑声,这股子热络劲儿,已让人感到春天的喜悦。这一天,爸爸格外慷慨,我们想买什么,他大都满足。逛完集市,我最期待的是坐船。爸爸租来一条小船,我和姐姐坐一边,他在另一边,看爸爸轻快优雅地摇桨,听他慢慢悠悠地说话,是一种幸福的享受,连飞起的水花也都笑意盈盈。就这样,一路欢笑着,很快就到了江心岛。登上岛,爸爸采了草叶上最清新的露水给我和姐姐洗眼睛,再摘了清香的艾蒿回去挂家门口,期盼这一年,我们都心明眼亮、平安吉祥。如今,爸爸已远在天河那边,我离开家乡也20多年了,但门前那水一直流淌在记忆里,她载着一船乡愁、一路爱恋,流淌在我的生命中。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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